
1985年那场雪
作者/刘世河
那年冬天我的家乡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史无前例。用娘的话说就是,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见识啥叫大雪封门。按说身为一个农民的儿子,理应为这样一场兆丰年的瑞雪而欢呼雀跃。然而,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而且还在心里默默怨恨甚至狠狠地诅咒过它……
那是1985年,我在东北鸭绿江畔当兵的第三个年头。因为部队工作性质特殊,三年中我一次也没有回过家。刚入伍时,我便和娘有个约定:每个月至少要给家里写一封信,然后每隔半年再给家里寄张照片,以慰娘的思儿之苦。
当兵第一年,我信守承诺,娘看到我穿军装的威武靓照,果然高兴得不得了。大姐在回信里不止一次地向我提及,说咱娘啊整天把你的照片就放在她的枕头边上,没事就拿起来看两眼,有时候一个人看着看着,还悄悄抹眼泪。而且,只要有串门的来咱家,不超过三句话,保准就会提起你来,随后便拿出照片冲人家显摆。每每读到这样的文字,远离故乡的我虽然会更想家、想娘,但也不无甜蜜。
这样的甜蜜一直持续了将近两年。有一天我意外收到家乡一个中学同窗写给我的信,居然又将这份甜蜜给升级了。同窗在信中欢天喜地地告诉我,他现在刚刚到镇上的邮电所上班,如果我这边方便的话,他可以安排我和娘通电话。
我顿时喜出望外,那可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电话之于普通百姓,绝对属于十分稀罕的物件。能与两千里之外的娘说上话,我当然求之不得。
为了不影响同窗工作,我们约定每月只通一次电话,并且把时间定在每月最后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三点。只是我们那个村子离镇上有七里多的路程,而且中间还要翻过一座小山丘。山丘虽不算高,但路却极不好走。头两次通电话,是由同窗特意骑电驴子(摩托车)来村里接我娘过去,然后再送回来。之后生性仁慈的娘总觉得老麻烦人家不落忍,便坚持自己走着去。
娘不识字,但她却把每月通电话的那个日子记得特准,从无差错。而且,先天就有点腿疾的娘居然能够一个下午村里镇上走一个来回。(娘不会骑自行车)
那天,我又一次如期拨通了老家镇上邮电所的电话,可同窗告诉我说娘还没到。虽然一年多来娘这是头一回迟到,但我想兴许是家里有什么事给耽误了。
果然,大约半个小时后,话筒里便传来了娘熟悉的声音。只是听着有些虚弱,还伴有轻微的气喘,我问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娘说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回家吃点药就好了。挂掉电话后,我鼻子有点发酸,但又想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呢?小小感冒,理应无恙。
可是,直到来年春天我终于有机会回家探亲,才知道娘那次电话中的气喘并不是什么小感冒……
原来就在头一天夜里,家乡下了一场极为罕见的大雪,第二天娘明明知道下雪路滑,尤其翻过小山丘那段,更是危险。可她生怕电话那头的我听不到她的声音而失落。所以,便不顾家人的劝阻,硬是一个人拄着一根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挪去。可就在已经吃力翻过那座小山丘往下走时,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幸亏被一棵树挡了一下,娘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她的腿疾却越来越严重了。
当时娘疼得差点晕过去,可她还是努力爬起来,然后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镇上,并央求同窗和其他家人千万不能告诉我,她说:“部队上有纪律,儿子知道了只能天天担心,又不能回来,况且我的腿也没什么大碍,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眼下,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多年了。又值严冬,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仿佛又看到了1985年的那场雪,看到了那条满是积雪的山路上那个拄着棍子正一瘸一拐艰难挪动的娇小身影,心里酸酸的……
作 者: 刘世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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