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在，家就在

作者/田秀娟

受了大哥大嫂的委托，当了一次说客。我软硬兼施，连哄带劝，他们在理屈词穷后，终于不情愿地点了头——答应去北京小住几天。

给鸡鸭猪狗煮好了足够一个星期的食儿，把院里院外彻底打扫一遍，他们屋里屋外地转，眼里满是不舍，好像有人从此剥夺了他们对老屋的居住权。

到了出行的日子，我早早回老家去送他们。以为他们早就收拾好自己和行李的，没想到，他们挽着裤脚，腿上泥点斑斑。一问，才知道，怕地干，刚种的花生长不出来，从凌晨四点排队浇地到现在。

给他们收拾行李，他们忙着洗头、洗脚，屋里屋外，手忙脚乱。找出他们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让他们换上。大肚腩，驼背，新衣服穿在身上，怎么也拽不平。他们显得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最终，她还是找了一件旧衣服罩在新衣服外面。

带上粗玉米面、细玉米面、白面，黄豆、黑豆、豇豆、花生豆，还有院里刚摘的一些青菜。临出门，他一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脑子，忘了，忘了！我问，忘了什么？他一指院里的香椿树说，香椿，你哥最爱吃香椿。上回，你哥回来说，北京的香椿好几十块钱一斤。他拿了竖在墙边的竹竿，爬上墙，去勾香椿芽。

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劝阻不起作用，他们对子女是倾尽其所有的。

拎着大包小包，送他们去坐车。给他们手机，他们不要，说，用不着。叮嘱他们，到了车站，别乱走，就在出口等。行李一共有六件，下车时，数一数，别落下东西……

车走远了，给哥打电话，把车到站时间、车牌号告诉哥。

回家，坐在空落落的屋子里发呆，隔一会儿，看一下表，站起来，又坐下，心里踏实不下来：他们都七十多岁了，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晕车？心里后悔没有坚持让他们带手机。

估摸离车到站还有半小时，给哥打电话，去车站了吗？千万别去晚了！哥说，我和你嫂子早就在车站等了。

终于，接到哥的电话，说，他们到了，放心吧。

一颗心，慢慢放下，刚要妥贴下来，忽然想到大哥家的卫生间地板太滑，他们会不适应的。提醒哥，让他们注意。又想起，他爱喝玉米面粥，而且一喝就是两三碗。拿起手机，给哥发短信：晚上熬玉米面粥，一定要多放一瓢水。哥回：好！

独自呆在静静的房间里，感受着他们的气息，想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不知何时，脸上有湿漉漉的东西滚下来。

透过泪光，注视着斑斑驳驳的墙壁，与那些笨重过时的老物件、老家具打招呼，那上面有着我们童年的温暖的记忆和成长的足迹，摸一摸，碰一碰，那些点点滴滴、细细碎碎都鲜活起来。

伴他们走过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老屋，同他们一起走向衰老。不论何时，不论何地，爹娘在，家就在。爹娘在，根就在。

—完— 

  作       者：田秀娟

   主       播： 彭恩

出  品  方：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报刊社

                武汉市红十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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