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阶梯

作者/桑飞月

和许多过来人一样，母亲在世时，也喜欢在那月光下的晚风里给我们讲过去的事情。

那时，学校不及现在多。她念书处，距家十多里，其间还要越过一条河，所幸河水不是很深，她拉着大孩子们的衣襟倒也能趟过去。但风雪天可就遭罪了，冰水如刀锋般刺着骨，她也只能咬紧牙关。路途遥远，午餐需要随身带过去，常常是用仅有的霉麸糠蒸成的干饭团。

外公外婆都是目不识丁的穷苦人，他们统共生养了六个孩子。让我颇为惊叹的是，在那样的困境下，他们怎么还会想到将六个孩子都送去读书？

因各种原因，舅舅和姨妈们的书念得不是非常完整，但也各有收获，母亲和大舅做了老师，二舅上了大学……在那个贫穷的村落里，这已很了不起。

母亲的学历并不高，但是，她却似乎一直明了：那条通往幸福的路！

我父亲也不富裕，他是家中老大，为帮弟弟们成家，他不但要接济钱财，就连自住的新瓦屋也得让出来。新搬入的陋屋墙上经常掉泥巴，母亲就从学校带回了一些旧报纸，将其糊了起来。而后，她就高兴了，因为借此她可以随时教我们认上面的字。

日子过得紧巴，母亲并不介意，她甚至觉得，我们当时的生活已非常好。“至少有吃有穿吧！”她说。故而，除了教我们节俭，她还喜欢带我们从那些“虚无”的书本中寻觅乐趣。彼时，家中适合我们读的书并不多，什么《梁山后代小八义》《植物图谱》《板报插画与美术字》等，都是我父亲的旧爱，但我们在母亲的指导下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许是受到了那些“图画书”的影响，我很喜绘画，不过多是照葫芦画瓢独自摸索。念初一时，我在校门口看到张招贴，说县文化馆即将开办暑期绘画班，我很兴奋，回家便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她当时没吭声，但等一放假，她就拿出了五十元钱，让我去报名。五十元，当时在我们家算得上笔巨款，那一刻，我百感交集。

县文化馆距我家三十里，还好，家里有辆二八自行车。不足的是，彼时的我个头不够高，车技也不行，同时又不谙交通规则。结果，为躲避车辆，我屡次钻到路边沟里，流血了，抓把泥土往上一糊。那年暑假，我学了点儿素描和国画。两年后中考，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竟报考了艺师，凭着那三脚猫的功夫，竟通过了考试。但是，高昂的学费家里却拿不起，我只好重考高中。

而今，我和弟弟通过各自的努力，都在城市安了家，虽说仍不甚富裕，但很满足。于我来说，家人安康，自己的正当追求又有条件被支持，这就是幸福。

当我看到小女儿在儿童书房里看自己喜欢的书时，托着调色盘随心所欲描绘心中的画时，或在练功房里跟着老师不辞辛苦地舞蹈时……心中那种幸福感觉就非常饱满。逢此时，我还会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想起母亲吃糠咽菜那个年代。如果，母亲还在，如果她能和我们一起享受这份生活，不知她的幸福感又将提高几分？

幸福，来之不易。虽然，它属精神范畴内的事，却常受到物质条件的影响。为使幸福更接近完美，我们一代一代的人，坚持不懈地努力着。而搭建幸福阶梯的那些砖石，似乎很值得推敲，因为如若不经过精挑细选，再美的城堡，也可能会崩塌。

我希望我的女儿也是幸福的，所以，我会把最宝贵的东西送给她。这件宝贝，不是别的，正是母亲曾传承给我们的精神财富。　                                                

—完— 

   作       者：桑飞月

   主       播： 文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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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汉市红十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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