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成熟了芳华

作者/孙建勇

那年，女孩22岁，美丽，单纯。从12岁入伍当文艺兵起，她整整跳了10年芭蕾舞。那时，像许多同龄人一样，女孩充满了对战争的神往和对英雄的崇拜，就主动请缨，要求到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去体验生活。

听说野战医院是战斗英雄的聚集地，女孩就带着采访本去了那里。然而，眼前的一切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医院里躺满了伤兵，白色的绷带捆扎着呻吟，刺鼻的消毒水令人窒息。这些被硝烟、泥土和鲜血裹满一身的躯体，都是那么年轻，可是，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大腿，有的半边脸被烧成了焦炭……

女孩走近一个伤兵。他长相英俊，但是，被齐刷刷地截去了双腿。女孩想：都伤成了这样，肯定经历了一场恶战，这样的英雄正是自己最好的采访对象。

“你们执行的什么战斗任务？”女孩提出第一个问题。

伤兵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肯定打死了很多敌人吧？”女孩提了第二个问题。

伤兵还是没有回答。

接着，女孩又提了一个问题：“能谈谈你的受伤经过吗？”

她之所以这样提问，是因为做演员时，导演告诉她塑造英雄人物都绕不开这样一些问题。坐在病床边，女孩摊开笔记本，等待着伤兵的讲述。

可是，没有想到，伤兵竟说：“我不需要采访，我不是英雄，我是没有双腿的残废！”

激动的伤兵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女孩。眼神里，是痛苦和恐惧，还有绝望。顷刻间，女孩感到医院里所有伤兵都在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最终，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注视，夺路而逃。

正是这次失败的采访，彻底改变了女孩的想法和生活。从此，她跳出书本和媒体宣传的圈囿，开始独立思考关于战争和英雄的命题，并放弃了芭蕾，改行从事文学创作。她以独特的视角表现战争的残酷，用细腻的笔触表现人性的本真，创作出许多优秀作品，并多次荣获海内外文学大奖。

后来，她移居美国，成为反战活动的积极分子。如今，她享誉世界文坛，是海外华人作家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

当人们问“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天真的舞蹈女孩变成了一个充满理性思考的作家”时，女孩回答：“是那些伤兵对生命的渴望，深深震撼了我。”

这个女孩就是严歌苓。2017年，她的小说《芳华》被拍成电影在中国大陆上映，受到广泛好评。作品讲述了一群正值芳华的年轻人经历残酷战争洗礼后，最终成就了不同的人生。

命运历程中，一次偶然也许就会令人生转折，比如严歌苓，比如你我。

  作　　 者：孙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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