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尔的歌声

作者/崔修建

在成为一名国际志愿者前，她是一家跨国公司的高级职员，有很体面的工作和优厚的薪酬，是朋友们羡慕的对象。 

然而，一位同事发给她的一组照片，深深地震撼了她。那是喜欢摄影的同事，拍自阿富汗城市和乡村的写真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配了简洁的介绍性文字。 

其中，有张照片让她尤为震惊：昏黄的夕阳，一个坐在磨盘上的少年，正对着远处连绵的光山秃岭，面色凝重地吹着口琴。风撩动他浓黑的卷发，—只老狗垂着头，若有所思似地听着少年的吹奏。照片下面的文字是：少年的父亲在喀布尔的一次炸弹袭击中丧生，母亲因药物匮乏，刚刚死于一场急性肺炎。12岁的他，就住在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简陋茅草屋里。 

他该有着怎样的忧伤？他的明天在哪里？她这样轻轻地自问。刹那间，说不出的疼，在心底冉冉升腾。 

从那以后，她关切的目光，开始更多地投向那片战火长久不熄的土地。那里的爆炸声，哭喊声，呻吟声，以一幅幅新闻画面和一篇篇文字报道，牵动着她柔柔的心。  

后来，她加入了一个国际志愿者协会，成为一个非常积极的会员。那年秋天，在众人的惊讶中，她辞掉了工作，作为一名志愿服务队员，毅然奔赴阿富汗北部山区，为那里饱受贫困和疾病缠绕的人们，送去一份人道主义的温暖。 

在那异常艰难的窘境中，她耳闻目睹了许多惊讶不已的感人情景。她对那里的人们面对苦难时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和从容，甚至超乎寻常的乐观，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也对苦难产生了更深的认识。譬如，那位几年间失去了三个孩子的大妈，脸上并没有人们所熟悉的那种巨大的悲伤，反倒有了一种参透了生命的淡然。那位大妈留给她的一句值得咀嚼的话是：“活着，就要承受苦难，就像享受欢乐一样。” 

她还倒了几次车，专程去了那个沙漠边缘的小镇。她想去见见照片上那个少年，握一握他的手，听一听他的琴声。遗憾的是，那位少年随一个大篷车演出队，到乡村巡回演出去了。少年的邻居告诉她，少年一直活得很阳光，似乎从没见他忧愁过。他还会演唱好几首中国新疆的民歌，因为有一个新疆来的导游，跟他成了好朋友。 

她的心里也陡然涌入了大片煦暖的阳光，感觉活着实在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尽管生活中有那么多的不如意。 

“不是我帮助了那里的人们，而是他们帮助了我。”这是她后来说得最多的感慨。 

每年3月21日前后，阿富汗各地都要举办盛大的春耕仪式。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她被当地居民邀请去参加他们的合唱团。他们穿着很简单的衣服，有的人甚至连一件没磨损的好衣服都没有，但他们每个人似乎都被快乐包围了。他们听从一个说话不大利落的老人指挥，很卖力气地放声高歌。每个人唱得都十分认真，十分投入，仿佛他们在完成一项特别重大的工作。她大受感染，以往从不敢在众人面前开口唱歌的她，竟能与他们尽情地载歌载舞。 

一年后，志愿者协会分配给她的任务圆满完成。分别时，她与那些语言交流不多的人们，竟有了难舍难分的感情。 

回国后，她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变得特别开朗。人们问她原因，她笑着说：“是喀布尔的那些动人歌声教会了我，无论生活是什么样子，都不要放弃快乐地歌唱。” 

——完—— 

  作　者： 崔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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