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大福大

作者/黄小邪

母亲39岁那年被确诊为肠癌，到第四次化疗时，头发基本掉光了。怕我们难过，母亲让父亲买回两顶假发，不肯让我和弟弟看到她日渐稀疏的头发。那时，除了自家亲戚，村里几乎没人知道母亲掉发的“秘密”。 

那年除夕，母亲做完第五次化疗，我们接她回家。刚进村，左邻右舍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嘘寒问暖。母亲虽然很虚弱，仍强撑着寒暄。 

“你新烫的头发真好看。”隔壁张英的妈妈在母亲的头上摸了一把。 

母亲笑笑，没说话。 

“哟，怎么摸起来像假发？”张英妈妈试探着伸手批了一下母亲打卷的发梢。母亲本能地躲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假发被张英妈妈扯得歪向一边，露出半边光秃秃的头皮。顿时，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成光头了？难道传言是真的？”张英妈妈显然没有察觉到周围尴尬的目光。 

“我得了癌症，头发掉光了。”母亲向后退了一步，一面整理“头发”，一面解释。 

张英妈妈没完没了，“太可惜了！你那头乌黑秀发就一根根掉光了？你要注意啊，这个病一不留神人就没了。”母亲笑着点点头。 

我听得火冒三丈，狠狠瞪着张英妈妈。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光头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不禁大声哭了出来。母亲倒是非常平静，一面安慰我，一面向大家解释自己的病情。四邻在叹息中散去后，母亲重新戴好假发，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从此以后，我视张英妈妈为“仇人”。 

五年后的一天，张英妈妈到家与母亲聊天。聊着聊着，忽然掩面而泣。原来，张英的姐姐患了白血病，正在化疗，张英妈妈特意来向母亲讨教应对之法。 

母亲极力安慰她，并写下健康食谱和一些对化疗病人有积极作用的生活建议。不仅如此，后来的日子，母亲还隔三差五送些自制的小点心给张英姐姐，说是可以缓解化疗期间呕吐的痛苦。 

我始终记着张英妈妈让母亲受辱的一幕，我问母亲：“妈，你干嘛对他们家那么好？您忘了她让您出丑的事了？” 

母亲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睛说：“孩子，人活一世，孰能无过？何况人家当时并没有恶意。我们要懂得宽容，量大的人福才大。你看，妈妈现在不是好好的？” 

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好好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平时，她买菜做饭、跳舞唱歌，或是陪父亲散步下棋，脸上总挂着开心的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想，这或许是老天保佑，让量大的人有了福气。 

感谢母亲，让我懂得了这个道理。 

——完—— 

  作　　　者：黄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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