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拉杆箱
作者/远古的水草
找一件参加宴会的衣服,在贴墙的角落,看到了拉杆箱,已经积满厚厚的灰尘。
它是我患难与共的故人,陪同我几次舍弃一切的自我放逐。我拉着它走过凌晨清冷的巷子,走过黄昏热闹拥挤的街道。它熟悉我血液里的不甘和躁动,熟悉我的善感和坚强,也见证了我一次次的失败和沮丧。
它的存在本是行走,它的隐喻就是放逐,它代表自由,代表选择与自己相处的生活方式,但它终于搁浅在我的阁楼上,像一条裂缝处处的旧船。它已经默默地安于现世,在时间里等待破损,等待风化成屑。因为我已经停止了行走。
我习惯于坐在电脑前,看别人的故事,看照片里的风景,很少惊奇,不易感动。我习惯规矩里安生,就像现在,遵循社会的标准,我不会穿着短裤赴会。还记得那时候,朋友杰一个电话来,说:“大海在等你,椰树间的夕阳在等你。”我就穿着短裤,拉着拉杆箱去了,那是在两千公里外的海南。那时候,就那么容易被打动。
恍惚忆起那个听雨的女孩。那次在台北,出桃园机场时,已是薄暮,天空云霞万里。我停住拉杆箱,默默地看天,看云,默默地怀想。蓦然惊醒处,不知今夕何夕,环顾四周,同机的旅客差不多都走完了,与我相隔几步,却有一个同样看天的人。
她牛仔裤、马尾辫,小巧的紫色拉杆箱,夕阳勾勒的剪影很美。她感觉到了我,微笑问过来:“哪里不能看天?”我一向口拙,不能为答,就微笑。她自己回答:“因为在熟悉中,我们没有抬头的习惯。”
她告诉我,到台北只是想听一场冬雨,它下在初恋的夜里。下个月她就要结婚了。她要安定下来了,好好工作,孝敬老人,相夫教子。她要在安定之前,给青春一个完美的收束:“我要花完卡上所有的钱!”
我下意识环顾左右。见我惊讶,她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别担心,我不是对任何人都说的,况且,飞机上的人,谁不比咱俩有钱啊!”那个“咱俩”让我温暖时,她却拖起拉杆箱,径自先走了,没留电话没留QQ。
我不知那个紫色的拉杆箱她是否还留着,她是否还有行走的冲动,在翻检记忆时,她会不会想起那些路上的感动?而此刻,我想起她,却希望她和她的他现世安稳,流向嘴边的却是“平安幸福”之类的祝福。我已沦为一个俗人。
我的拉杆箱还是留了下来,开始在书桌边,渐渐腾挪,终到角落。里面的剃刀、竹炭纤维的小毛巾、小镜子等等,在一次次的应急中,被女儿和妻子掏空了。我简直就是掠夺自己梦想的帮凶,我的默许就是妥协。这个午后,我与它相对,心潮难平。我不后悔我拖着它走过的路,那是青春和梦想,是追逐和飞翔;我也不能拒绝它集尘的现实,那是与生活讲和,是责任和安稳。生长,需要安静的土壤。
想起那句歌词:“我的心想要去飞翔,我的人还在地上”。唱着它时,我十七八岁,明澈地忧郁,而今却是嘴角上扬,因为曾经走过。
每个人都有一个拉杆箱,或是正在路上,或是已经集尘。不必劝阻,也不必悲伤,生命都该有不可替代的体验和遇见。在适当时候,行走,或者休息,都是美好的。而如果有遗憾,也应恭喜,因为君心未老,可以随时启程。
—完—
作 者:远古的水草
主 播:黄鹤
出 品 方: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报刊社
武汉市红十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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