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味清欢

作者/远古的水草

二姨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她就敢穿牛仔裤、烫一头卷发，我行我素地招摇而过。更让人惊诧的是，她轰轰烈烈地爱上了一个来村里探亲的军官，只是那个军官来探的亲人，正是他的岳母。

这件有辱家声的事，把外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可奈何。因为二姨说了，认识了这样的人后，她的婚姻绝不将就，她要自己找男人，要么终身不嫁。

其实只是简单纯粹的爱而已，并无私情，但二姨却因此坏了名声，人人对她侧目指点，她便开始了与整个村的对峙。她的嘴角常悬挂着鄙夷的笑：“嗤——”这声短促的笑在我今天看来是为她自己壮胆，其实她那时很单薄。

她终于离开村庄，直接去了深圳，十九年不曾与家人联系。她打过各种工，在别人都将钱寄回家时，她把钱用在了各种学习班上。小学毕业的她拿到了会计师资格证书，电气工程师证书，服装设计师资格证书。十年可以给一个人多大的改变，不竭尽全力不明白。

十年里她没有爱过一个人，因为她没有遇见心仪的。在第十一年，她开始了创业，从服装设计开始，到电脑器材，到酒店，她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成了员工嘴里的“王总”。

她灯红酒绿，却内心荒凉。她遇到过很多优秀的男人，也遭遇过各种深沉或浪漫的表白，但她只是笑笑，她走这么远的初衷本是为了寻找爱情，怎么可能将就？

第十九年的时候，她因为决策失误，公司破产，积蓄赔光，决定回村暂住。我看到的是一个知性优雅、风轻云淡的女性。短直发，化着淡妆，一步裙，不太高的高跟鞋，一个简约的手提包，身边挽着她的是一个清瘦的男人，戴着眼镜，温润如玉。

说好的军官呢？她果真遇见了那个军官，他升职了，依然那么帅，但她发现她爱的原来是自己少女的幻想。

直到她遇到现在的先生，他是个教师，读书教书，在纷繁喧闹中，不皱眉，只微笑，人在红尘心在云边的那种微笑。那时她刚刚破产，他买来一束花看她，说，好了，现在你一无所有，我可以追你了。

准确地说，当时她不是感动，而是醍醐灌顶的醒悟。原来奔走这么多年一直未能安放自己，原因在于时隔多年之后，追求绚烂和浓烈的初衷已改，却不自知这种转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一个玉一样的男人，温润，低温。人间至味，并非烈火烹油，而是清茶白粥的清欢。

一个人只有在最孤独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的向往；只有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能真正拥有。二姨选择这个时候回乡，正是如此吧。

在乡村的日子，他挽着她走遍了她少女时代的山水，轻声慢语，浅笑盈盈。外公为这个最宠爱的女儿心痛着，却不敢出门，怕遭到邻里嘲笑。十多年未见的女儿，带回的只是一个书呆子女婿，她的命真苦。

能够理解二姨的人不多，我应该是一个吧。热烈的终会冷却，鲜妍的定会凋残，走过千山万水的人，尝过酸甜苦辣的人，听过五音喧哗的人，见过七彩夺目的人，一定会回归静和净的清欢。

—完—   

   作       者：远古的水草

主       播： 彭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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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汉市红十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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